全球即时:大厂人上岸体制内:刷题一万道,我的幸福稳稳的

图源:图虫创意

下午6点,整个办公室的灯全部熄灭,陷入一片黑暗中,大多同事早在两个小时前陆续下班,亚楠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,此时北京的晚高峰才刚刚开始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1992年出生的亚楠经历了互联网大厂的一路狂奔和失速,当降本增效成为大厂的关键词时,一批大厂人开始重新调转职业方向:“旱涝保收”的体制内工作成为他们的新选择。

数据显示,2023年国考总报名人数已突破250万,又一次刷新纪录,达到了近十年之最,相比2022年增加了50万人,同比增长25%。

“以前没被社会毒打,一心想着证明自己的价值,现在才明白父母说的话是对的。”从大厂离职的员工骁骁,也成为了百万国考大军的一员。她觉得,大厂的工作像是自我燃烧,虽然能被光环照到,但终究是一场不可持续的长途跋涉。

被实习生推着走,靠心理咨询支撑斗志

压倒亚楠的最后一根稻草,源于一次马不停蹄的出差。这是亚楠入职新公司后第一次高强度的外出经历,每天结束和团队、合作方沟通事宜,回到酒店已是凌晨1-2点。在她的计划中,出差方案可以预留1-2天的缓冲期。但是,在第二天上午,亚楠收到了来自同组实习生的催促。

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,一个需求接着一个需求,亚楠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追赶不上大厂的速度。进入职场后,亚楠连续在三个顶尖大厂闯关,算得上行业里游刃有余的资深前辈。不过,实习生的工作效率隐隐地带给她一种压迫感,这一届00后的大学生争先恐后地打怪升级,修炼实习年限,有的甚至比她更懂公司的运行规则和人情世故。

接下来,又是连续一周随时待命的工作,看着实习生元气满满的精神状态,亚楠一瞬间觉得自己“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”。“连续几天忙到2-3点,第二天整个人都散架了,完全和年轻人没法比。”

大厂永远不缺年轻血液。即便在业务收缩的形势下,大厂依然没有放弃招新的计划。阿里巴巴春招吸纳了6000名应届生,京东的招聘规模接近1万人,包括近2000名00后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裁旧招新是互联网大厂缩减人力成本的策略。

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,互联网大厂告别了高速增长周期,这也意味着付出相同的工作量,很难重现爆发式的增长。大厂员工陷入了更为紧张的工作节奏,他们以更长的工作时长换产出、换增量,一次次地试探着自己的底线,代价是被拖垮的身心健康。

事实上,入职第一家大厂不到两年,亚楠的健康状况便亮起了红灯。靠着不间断的心理咨询被迫重启,又在多个项目中再次爆发。“这是一个死循环,如果不跳出来,我还是会经历相同的轮回,也许老天也在提醒我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。”

根据亚楠观察,焦虑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困境。办公室不少员工需要定期展开心理咨询,一些同事得靠药物维持高强度工作状态。“没有谁能长期接受高强度工作,只是强撑罢了,或者还在等待更好的机会。”

初入职场的985、211毕业生也见证了互联网行业的连续震荡。组织架构变动、试用期没过、公司业务调整的“组合拳”,把缺乏工作经验的应届生抛到了社招大军中。

由于没有理想的转正岗位,某985大学研究生冯唐主动放弃了大厂的入场券。他的高中同学是国内top2高校的研究生,也只能在大厂承担最基础的运营工作,对方的经历击碎了冯唐幻想的大厂升职记,他决定离开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工作内耗。

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2021年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显示,两校有大约七成的毕业生进入体制内。其中,清华大学去往党政机关、事业单位、国有企业的毕业生比例分别为15.8%、30.3%、23.8%。

过去十年,互联网公司持续膨胀的股价和组织结构,编造了一场绚丽的梦,冯唐曾经坚定地认为,只要在大厂修满10年经验,普遍能收获近百万的年薪。但是,两大顶级名校的就业方向往往是风向标,这如同一针催化剂,冯唐踏上了考公路。

刷题一万遍,只求稳稳的幸福

在互联网大厂沉浮多年,亚楠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“拥抱变化”。放在大厂的语境下,它被赋予了一层进取向上的光环,但只有身处漩涡中的人能明白,变化的背后是残酷的人才淘汰赛。亚楠曾经历过部门一夜之间消失的突发状况,所有人不得不考虑公司的活水项目组,随时面临项目变动的风险。

从情绪爆发到递交辞职信,亚楠只用了一个月。这一次,她走得比以往都要干脆。“不想把人生全押注在大厂上了,也许稳定的工作更好一些。”亚楠把目光锁定在体制内的岗位。

和亚楠的经历相似,前教育公司公关人员孟雪站在了30岁的职业转型路口。由于双减政策的落地,部门业务陷入停滞,她也预料到整个团队的命运,裁员或者尝试新业务。不想被动听从安排,孟雪提前跳出了一潭死水般的工作氛围。

也许是大厂人身上拥抱变化的观念在作祟,新能源和医药公司走进了孟雪的视野。据脉脉相关报告,新经济领域人才供给均明显上涨,涨幅较高的行业分别为智能硬件、新能源汽车、智能家电、人工智能及新生物医药。

由于没有相关工作经验,孟雪被排除在第一梯队公司之外,她不得不将第三方服务平台视为中转站。然而,小公司的工作强度远远超出预期,不对等的福利机制和不完善的职场规则挤压着生存空间,最夸张的时候,孟雪同时推进了三个大型活动,还没等项目进入收尾期,另一个棘手的方案又躺在了工作邮箱里。

“没有一点喘息的空间,思考了很久,和领导提议想推掉一个项目,代价是第二天等来了降薪降职的谈话。”

在和公司的极限拉扯下,孟雪看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,迈入30岁的大厂非核心员工,就像明码标价的产品,她的收入对应满额的工作量,只要稍微松懈下来,价格也跟着下跌。

转型受阻、降薪降职的双重打击,逼着孟雪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规划。行业的巨变让她意识到,所有行业都存在生命周期,至少体制内的工作还可以抵抗外部的风险。

孟雪认为,自己是“考试的料”,索性辞掉工作,脱产加入考编的浪潮中。孟雪考虑过上岸失利后的处境,或许要在家人的催促下完成备孕计划。那段日子,孟雪经常做着相似的梦,同龄人浩浩荡荡地朝前狂奔,而她被大部队甩在了身后。

“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才下的决定,找到合适的大厂就业机会比考编上岸还困难。”刷完近1万道题后,孟雪以高出基础线20分的优势,被上海某事业单位录取。

故意拖慢进度,拒绝制造焦虑

今年秋天,就在不少流动的大厂员工重新思考再就业时,亚楠顺利成为百里挑一的幸运儿,过上了第二种人生。

如何克制工作的欲望是亚楠不得不面临的问题。她身上还保留着大厂独有的基因:只要接到一个需求,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团队的进度。

面试期间,上级领导布置了一个初级任务:设计某个项目的系统架构。在对方描述项目的具体方向的过程中,系统的框架和雏形立刻从亚楠脑海里迸出来。按照以往的工作节奏,这份报告通常会在第二天上午出现在上级的邮箱里。

“我不想营造大厂的工作氛围,不是什么行业都能量化为OKR考核的。”隔了一个周末,亚楠提交了项目汇报,即便是故意放慢的效率,也远远超出了研究院的平均水平。

项目搭建、包装研发成果、工作汇报……互联网大厂学会的技能是事业单位需要补全的缺口,亚楠终于找到了一方施展抱负的舞台。“曾经的人生和付出并不是一种浪费。”

孟雪发现,体制内和大厂员工的区别,在入职第一天就出现了。一位在电商公司的员工曾向时代财经坦言,因为赶上了电商大促,她入职第一天忙到了凌晨两点钟。

而入职事业单位的第一天,孟雪只围绕一件事情:办理相关入职手续。那天下班后,她打卡了市中心心仪已久的甜品店,等准备回家时,太阳还没有落山,“第一次踩着落日的余晖踏上归途的感觉还不错”。

无论是体制内的铁饭碗,还是代表高收入的大厂工牌,都像是远方的风景,当求职者走近观摩,难免能找到裂痕和沟壑。冯唐看到了稳定背后的B面:波澜不惊的生活和极度缩水的收入。冯唐的全国巡考计划准备了一年,上岸了南方某县级城市的公务员。

不过,落差也在工作后逐渐产生,曾经大厂传授的十八般武艺,应用到公务员宣传岗位上,只能发挥两成的作用,每月到手工资只有6000元,缩水了近三分之二。“体制内的普通岗位不太锻炼人,我的潜能只开发了10%。”

相比亚楠、孟雪的坚定,冯唐还在后悔和不后悔之间横跳。每到夜深人静时,他会忍不住点开“重返互联网”的帖子。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又无时不刻地提醒着他,人生是一场马拉松,不是百米冲刺。

“如果有一天评论区重返互联网的论调形成压倒性优势,或许我才有勇气跳出去吧。”冯唐向时代财经说道。

(文中受访者皆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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